耿子
码头上,一位年轻的船员妻子紧紧地拥着她的丈夫,哽咽着说:“我不要钻戒不要项链不要美元,我只要你每次都能平安回家。”一个3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则使劲地抱着船员的大腿,哭着说:“爸爸,我不让你走,我要你每天送我去幼儿园,每天来接我回家……”
我做了8年的船员上了10几艘船到过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40多个港口。如今我已经记不全那些船和港口的名称,甚至叫不出当年同船好友的名字,唯独这对妻女送船员上船的一幕让我刻骨铭心,每次想起来心就不由自主的战栗。
我同船的一位老水手长跟我讲起这样一件事。那年大连刮台风,他80多岁的老母亲吓得一天一夜没合眼。儿媳妇跟她说,你儿子的船此时在欧洲,离咱这儿大老远的不会有事。老太太死活不信,她说欧洲在哪儿我不知道,我就知道头上都是一个天,这里刮风,那里肯定也刮风。再说风又没长眼睛,备不住刮着刮着就跨到国外去了。老水手长抹着眼泪跟我说,自从他当上船员的那天起,他的母亲就与风结下了“深仇大恨”。
一名年轻船员,在船上过年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家信,信中夹了一张贺卡,那是他两岁半的女儿亲手为他制作的。女儿把自己的左手按在信纸上,然后用蜡笔沿着手指的曲线划出一只手的外形。旁边,是妻子把着女儿的小手写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:“爸爸,我想你了,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?这是我的小手,你亲亲……”
一次我们船去新加坡,往返40多天的航程居然没遇上一丝风浪,连船长都说这是他当船员20多年来最顺利的一个航次。我回家跟妻子讲起此事,不料一边的女儿立刻打断我的话,说:“难道你没有心灵感应吗?我和妈妈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为你和你们的船祈祷,不信,你问俺妈。”
从那个时候起我突然明白了,一个人的生命实际上已经不仅仅属于他自己,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在为爱你和你爱的人活着。想想母亲在风雨天那担惊受怕的眼神,想想妻子在码头上那望眼欲穿的目光,想想孩子在睡梦中那揪人心肺的呼喊……我们又怎么敢怠慢自己的生命?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?我同船的一位老船长说,在我看来,我个人的生命轻于鸿毛,但是亲人的幸福却重于泰山!仅此,我决不能有半点的闪失!
写到这里,我不由得想起了前不久在外旅游时看到的一幅安全标语:“安全能使你每天平安回家”。我听到看到太多太多的安全标语和口号,这一句,是最能打动我的。